西莱斯廷大神官最近很烦心。不仅仅是为了马上到来的大主教的选举。全国各地不断发生了爆炸案,将不作为的教廷们推上了风口浪尖。即使是脾气再怎么好的库里斯十世国王,也开始慢慢对他失去了耐心。而教宗更是不闻不问,整天躲在瑞斯特神宫不知道做些什么。相比这些,他最烦心的其实是从奥利古拉英诺森神官那里来的报告。
“你说什么, 魔女下落不明?你们不是出动了整个奥利古拉的猎杀队吗?她难道就这样从你们几百号人的眼皮底下溜走了?”西莱斯廷大神官脾气再好也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份报告,他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
“不管她是变成苍蝇了还是蚊子了,你们都要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英诺森就不要回王都了!”
送报告过来的信使噤若寒蝉。
即便大发雷霆也没有用了。5月19日发生在奥利古拉港口的那件事不仅是西莱斯廷大神官,连英诺森神官本人都没法相信。
他本人当时得到了寒鸦小队支队长加西亚的线报,先去抓了教廷的内奸,然后再急匆匆地率人赶到灯塔。整个奥利古拉市的猎杀队成成员,除了还在养伤的奇力都到齐了。等他们到达灯塔的时候,那里早已变成废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寒鸦小队的人,加西亚不知所踪。而站在英诺森前面的正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魔女。
“正好我还有一笔账要跟你们教廷讨!”
魔女骑上魔帚冲着英诺森神官和众人飞过去。英诺森察觉到她的眼睛变得通红。
“全员退避!”
“圣意加护!!”
英诺森隐隐约约感觉到正面袭来的巨大危险,他想都没想就使用了教廷的高级守护魔法,只见一片淡淡的白光笼罩着众人。
轰地一声,魔女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地撞上了白光的护罩。撞击的地方冒出了滚滚黑烟。众人心头一紧。
但是本应该传来的爆炸声却没有发生。英诺森多年的经验让他下意识地在守护魔法阵上又加了一层净化术。月亮又钻回了云里,周围又暗了下来。
教廷的高级守护魔法可以守住几乎所有形式的攻击,但是在使用过后将会有短暂的时间无法行动,也无法使用其他的魔法。即使身为红袍神官的英诺森,浸**法二十多年,也只能勉强再释放一个净化术。可是英诺森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护罩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可恶!又被那个该死的魔女骗了!”英诺森恍然大悟。
众人火炬往撞击的地方探查。只见硝烟散去之后哪里还有魔女的影子?
“展开搜索阵形!用隐身探查术!”英诺森气急败坏地命令众人。
三个小时后,猎杀队的人向他报告。
“灯塔附近都找遍了,没有发现魔女的身影。要不要下水去找?”报告的成员正是那一天对艾丽莎他们展开攻击的猎杀队的头领。
“不用找了,那个魔女不会游泳的。你们收队吧。”
英诺森神官放弃了,他开始仔细斟酌报告怎么写才不会让西莱斯廷神官大发雷霆。
“回到奥利古拉港口后,对疑似魔女的嫌疑者还是要严加搜捕。此次的行动,魔女当场论罪伏诛,寒鸦小队的加西亚中尉不幸殉国,请求库里斯国王批准,追授为中校。”英诺森淡淡地朝众人宣布道。
猎杀队的人陆续离去。
“且慢。”英诺森叫住了刚才向他报告的那个头领。
“还是以失踪结论向上报告好了。把跟魔女的战斗写激烈一些。”英诺森吩咐道。
“是。”
英诺森神官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偏僻的鬼地方待多久。什么血日凌空,什么预言之瓶,什么传说的魔女,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想一心往上爬,而现在因为一个该死的魔女,他很可能再也回不到王都了。
最让人生气的是,魔女又一次骗到了他,这是他高傲的自尊心所不能容忍的。英诺森神官不能原谅自己的愚蠢,他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此刻的魔女,正在距离英诺森神官十里之外的海面上,用隐身术消匿了身影。而她则抓着魔杖变成的一根烂木头,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吓死我了,没想到秃头大叔居然在这,拼了老命虚张声势才逃了出来。”魔女惊出了一身冷汗。刚刚她用了克里奥娜项链上所有剩下白色的珍珠的魔力强行开启了大概三秒钟的封印。不这样是吓不到英诺森神官的。然后就趁着他释放守护魔法不能动弹的瞬间,将大部分的魔力注入暗中吟唱的传送阵而不是去攻击守护阵,再利用爆炸魔瓶掩护行踪,最后逃之夭夭。
传送阵的使用有各种各样的例子,但是绝大部分都只能传送跟自己有关的物品,而想要传送人,以魔女现在的实力,就非得借助克里奥娜项链不可。这也多亏了英诺森神官之前没有见过克里奥娜项链。
“哇啊啊啊!”
艾丽莎吐了一口淤血出来。
她还是没想到英诺森居然在守护阵上又加了一个净化术。净化术只是一个非常常见的法术,甚至都能在乡下看到老巫医用它来驱邪。但是同样的招数在红袍神官的手里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艾丽莎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遭到了撕裂般的痛楚。
“原来如此,专门针对魔女改良的吗,有一套啊……”
艾丽莎边苦笑着边大口大口地吐血。之前被寒鸦小队的加西亚用奥术自爆给炸成了重伤, 之后又结结实实中了英诺森神官的净化术。现在的艾丽莎甚至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边缘。
海浪一波一波地朝着她打过来。这样下去,是先被淹死,还是先被英诺森的净化术给干掉,艾丽莎甚至都想专门开个赌局了。
“船长……可可……爸爸……赛拉蒂……妈妈……布拉尼……贝格李老师傅……”艾丽莎意识开始慢慢地模糊。人生就像走马灯一样展现在她的面前。她再也维持不了隐身术的施法,整个人瘫在了木头上。
“不能放弃!现在放弃的话人生就结束了!我还有账没算清呢……”艾丽莎猛然惊醒。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戴的项链,有两颗黑珍珠仿佛在呼吸一般透着光。
“比起之前的死法,我还是觉得被赛拉蒂给活活打死更幸福一些呢。”她苦笑着开始用古科拉语念起了使用黑珍珠的魔法。
天开始蒙蒙亮,东方有朦胧的红光出现了。
等一下!前面似乎有灯火。
是海岸!是陆地!
艾丽莎停止了吟唱。她求生的欲望突然高涨起来。必须要赶到那里。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陆地上。拜托了,随便来个人把我捡走吧!哪怕是让我做女佣也好,做情妇也罢,怎样都可以,快来救救我的命吧!
艾丽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试图驱动魔杖往前。但是很快她就脱力了。
可恶啊啊啊!要是我的右手……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
艾丽莎突然感到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自己往前移动。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离海岸越来越近了。
“太好了!是早潮!”
大海每天的潮汐运动就像是时钟一样精确,而现在推动着艾丽莎前进的正是这股力量。
艾丽莎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岸边站着一个人影了。她越过人影再往前看去,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城市。
“话说这不是奥利古拉吗?我怎么兜了一圈又回来了?!”艾丽莎十分惊慌。更让她害怕的是,岸边站着的人影似乎穿着一袭白袍。
“是猎杀队的人!!”
艾丽莎拼了命想远离海岸,但是潮汐不容置疑地将她慢慢推向了岸边。那个人已经注意到这里了,开始涉水朝自己走过来。
“万事休矣!”艾丽莎万念俱灰,她又掏出了项链准备吟唱咒语。但是之前跟潮汐的抗争已经用掉了她的最后一点力气。她只来得及看一眼过来的人是谁,就昏迷过去了。
“奇力……”
那个人正是之前在东罗伊姆大洋拦截过艾丽莎的猎杀队成员,奇力。
“是爆炸袭击!快叫防火队!”
回到5月24日,维尔福特市火车站。苏海和可可在这里遭遇了一场爆炸袭击。
“可可,你没有事吧?”苏海不顾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碎瓦片,只顾查看可可身上的伤势。
可可除了一点擦伤之外似乎没有事情。苏海紧紧地抱住了可可。
父女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他们流下了劫后余生的眼泪。
“爸爸,发生了什么?”可可想回头查看爆炸的现场。
苏海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遮住了可可的眼睛。
“可可,别看这个。”
“嗯。爸爸说不看我就不看。”可可听话的自己闭上了眼睛,还把耳朵也捂上了。
这是?苏海环顾四周。
原来是火车站的地方现在正在冒着滚滚的冲天的黑烟。许多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一个热闹繁华的城市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维尔福特市长罗休斯压抑着怒火和伤痛开始指挥到场的防火队扑灭火灾。
“这位先生,您第一次来到我们这里就遭遇了如此的灾难,我对此深表歉意和同情。继续待在现场会有危险,请您带着小姐赶快去附近的市民广场避难。”罗休斯趁着指挥的空档对苏海沉重地说道。
“谢谢您……”苏海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回应市长。他拉着可可开始随着慌乱的人群往市民广场走去。现场慢慢出现了穿着白袍的猎杀队的身影。
“喂!站住!我们是维尔福特猎杀支队!怀疑你们跟本次爆炸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还没走多远,苏海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袍的高大男人。他拦住了苏海等人的去路。
“我们怀疑这个女人是魔女,请配合调查!”男人傲慢地对苏海说道。
苏海愕然了。可可紧紧地抓住苏海的衣服。
难道可可被发现了?
“你们凭什么说我们是嫌疑犯……”
“进了宗教裁判所再狡辩吧。”男人一挥手,苏海感觉到自己像被大象撞了一样狠狠的飞了出去。
“爸爸!”可可惊慌地想朝着苏海跑过去。男人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可可。
“放开我!你这个阴司人!”可可狠狠地冲着男人的手咬过去。
“啊!好痛!你这个小鬼!居然敢袭击国家公职人员,你肯定是魔女没错了!”男人生气地扇了可可一巴掌,把可可也扇倒在地。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远处的罗休斯市长察觉到这边的骚动,走了过来。
“你们不去救人,反而在这里到处抓人!这两人是我的朋友,你们为什么要抓他?!”罗休斯没有了往日和蔼可亲的形象,怒不可遏地冲着那个男人吼道。
苏海在地上爬了起来,他看到不少市民都因爆炸案的嫌疑被猎杀队的人戴上了手铐。整个现场乱哄哄的。看起来并不是可可被认出来了,苏海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感觉到刚才这一摔的后痛。
“是罗休斯市长啊,您继续指挥救灾队就好,我们是隶属于神圣教廷的维尔福特猎杀队,并不归您管辖。”男人似乎认出了罗休斯,但是也没有退让。
“我们怀疑爆炸案可能跟魔女有关系,为此必须要抓捕一切可疑之人。这也是为了王国的安全,难道罗休斯市长觉得王国的安全并不重要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的伎俩,你们只是想借机朝受害者勒索一笔钱而已。”罗休斯冷笑着说道。
“罗休斯市长,您还有一年就退休了,我建议您不要多管闲事。”男人被揭穿了老底,恼羞成怒地说道,“这两个人之前还暴力拒捕,我认为已经构成了叛国罪,就算是您出面也保不下。”
苏海身为商人的天性提醒他不要在这里轻举妄动比较好。他冲着罗休斯说道:“不要紧的,市长先生,既然我们被猎杀队的诸位大人怀疑有叛国嫌疑,就理应按照王国的宪法和法律进行审理。我愿意跟诸位大人走一趟。”
说着这话的时候苏海把倒在地上的可可扶了起来。可可的半边脸都肿了。
愤怒,在心底蔓延开来。
苏海现在似乎能体会到一点当时艾丽莎的心情了,但是他不是艾丽莎,没有实力也没有勇气违抗教廷。苏海用力撑开了嘴角,笑着伸出双手示意猎杀队戴上手铐。
“这就对了,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我这个人最喜欢聪明人了。”男人得意地掏出手铐,还故意在罗休斯眼前晃了一晃。
罗休斯气得胡子发抖。
空中嗖的一声,有个什么东西穿过吵闹的人群,直奔猎杀队成员而来。只听当的一声,男人手中的手铐被那个东西击中,飞到了空中。而那个东西则掉在了地上。人们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个东西只是一个小小的铜酒瓶。
“是谁?胆敢袭击国家公职人员,不想活了?!”男人愤怒地四处张望。
空中又传来嗖的两声,这次是直冲男人而来。男人来不及反应。一个砸中了他的左小腿,一个砸中了他的右小腿。男人吃痛,直接就朝着苏海他们跪了下去。这次是两个酒盏。
“无礼之徒!我要你为刚才的行为向这几位先生和小姐道歉!”远处有个人分开人群慢慢向着苏海等人走过来。
苏海他们看去,只见来的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大胡子矮个子,手里还拿着喝到一半的铜酒杯,看来刚才就是他出的手。这个人年纪在七十上下,除了那花白大胡子十分显眼,放在人群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醉鬼而已。
但是这个人很明显不普通,因为罗休斯市长也认识他。苏海和可可看到罗休斯市长热情地迎了上去:“好久不见啊,金力(Gili)神官!”
“不要这么叫我,我都退休十年了。”被叫做金力的人握住了罗休斯的手。
神官?!
跪在地上的男人也很明显认出来了,他哆嗦道:“老队长……您不是待在王都吗,怎么来维尔福特了……”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队长吗?看看你们干的好事!”金力神官怒气冲冲地说道。
“现在的猎杀队是英诺森在管吗?”
“不……老队长,英诺森神官阁下前往奥利古拉了,现在是本笃副所长在兼任猎杀总队的队长。”
“他就这么急着在西莱斯廷面前表现自己吗?!”金力神官怒道。
“你们马上当场释放所有被捕人员,全力协助罗休斯市长抢救伤员!本笃那个小毛头想往上爬先得问问我这把老骨头答不答应!”
“是!”男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艰难地站起来执行命令去了。
“金力大人,我……”苏海摸着可可被打肿的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哈哈哈!先生,我要为我部下的无礼向您道歉!为了赔罪就去酒馆喝一遭怎么样,我请客!”金力丝毫没有架子,乐呵呵地抚摸了一下可可的头。苏海惊讶地发现可可脸部的肿处开始消退了。
“如何,先生?您就陪这位酒鬼去一趟吧,我还要留在现场指挥。”罗休斯笑着示意道。
“实在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我还要和女儿急着赶去王都……”
“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啊,王都等喝完酒了我亲自送你们,骑着我的大鹰去,不比火车慢!”
“两位就答应他吧,就算给我罗休斯一个面子。”罗休斯也来劝道。
苏海最终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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